廿五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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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五章
“你真是……這麽想的？”
明明是相同的問句，相比贠朝說得心直口快，理直氣壯，穆如清卻是將小心翼翼表現得淋漓盡致。
贠朝看少年猛地擡頭，瞬間又亮起的眼眸，那裏面倒映出滿室燈火，忽閃得很，一時便呆住了，聽到穆如清如此問道，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自己表達地已很是明白，更矯情的話他才更是說不出口，有道是好話不說第二遍，贠朝打定主意不再糾纏，轉身向桌子走去，口中順便撂下一句“吃飯”。
“你等等！傷口還沒有包上！”穆如清見贠朝已自顧自坐在桌畔，連忙踉蹌著下床。
少時精神不是說說而已，經過一番修整，穆如清竟覺著自己已好了許多，雖然腳下還是無力，腦子卻越發清醒。
他拿著已經裁好的白布走到桌旁坐下，不顧贠朝已提箸準備吃飯，捉住對方的右臂便費心費力包紮起來，但他於此道沒什麽經驗，又怕纏得太緊讓贠朝受疼，結果就是包得松松垮垮，看起來像是掛在手臂上一般。
“你這是在做什麽？”贠朝皺了皺眉，盯著被穆如清包紮得不倫不類的傷口，“現在教你怎麽包，好好學著。”
想到二人不過是來歸墟會走了一遭，就受了這麽多傷，贠朝深覺以前還是教給穆如清的太少，他們兩總有分開的時刻，到底還是需要將許多行走江湖必備的技巧教給對方。
只見贠朝的手執白布巾左纏右繞，前後穿行，不過幾下，已將傷口裹了個嚴實，不松不緊，虛實有度，期間穆如清眼也不眨地仔細盯著，燈下二人相對而坐，屋外斜雨微風，倒是令人心中寧靜。
“快吃飯，飯後我再替你上藥。”贠朝催促著，金瘡藥藥效發散很快，從穆如清替他上藥至剛才，這麽些許時刻他已覺著有疲憊之意湧上，只得叫穆如清快些吃飯，一會好上完藥早些歇下。
贠朝的胃方才疼過一陣，而飯菜又有些涼了，他吃了沒有多少又放下筷子，只看著穆如清繼續。
不知是藥效太盛還是雨聲嘀嗒太過催眠，他就這麽端坐看少年吃飯，已快要抵擋不住陣陣困意，連打了好幾個哈欠，每打一個都會眼前迷蒙，模糊了少年人的一舉一動。
及至飯後，無論如何穆如清也不再讓贠朝幫他上藥，說自己已經學會如何包紮，只一味催促著贠朝趕快去休息。
一番爭執之下，贠朝只得囑咐穆如清上完藥後記得運氣行上幾個周天再躺下，隨後提著飯盒而出，放在西邊廊前，又踱步回了屋去。
此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，晚上寒意陣陣，短短幾步路，將贠朝從穆如清房內帶出的暖意悉數趕走，困意也沒有那麽強烈了，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，許久也不曾睡下。
贠朝回想今日之事，沒想到只是短短一日竟能經歷如此之多。
他原以為就算到了歸墟會，只要不顯山不露水就能置身事外，就算可能會遇到以前相識之人，頂多是風萍之緣，聚散一時，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，遇到的人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。
秦無衣看起來比以前穩重了許多，或許門派中許多事務已由他逐漸接手了，這樣很好，但固執還是一如既往，甚至遠超從前，不好。
當年不再，人亦不覆如初，有些記憶更是如僅用一根絲線牽扯的高飛風箏，一旦剪斷，便再也尋不到了。
屋外雨聲在黑暗中越發清晰，贠朝想起他和秦無衣也曾在一次雨夜中錯過回山的時間，夜黑路滑，兩個不大的少年只得躲在一處山洞內，那雨夜有沒有今夜這般涼，他無論如何再也記不得了。
只是記憶跳躍，他卻能想起郁寧城外的山神廟中，即使是春末時節，或許較此地要偏北許多，那時他穿得又少，破廟的大門也是破得無法合上，夜雨絲絲飄在身上，要比今夜涼上許多，唯有緊貼著他的穆如清像個小火爐，靠在一起才多了些暖意。
思及此處，贠朝將被子扯上些許，鼻息盤旋在被褥間，才積攢出一些熱氣，就著這積聚起的暖意，贠朝很快睡了過去。
翌日天光大放，將別院內的景色照出不同於昨日煙雨迷蒙的另一種明朗，贠朝推窗去看，之前未曾留意的院內梨樹於一夜春雨後悄然開放，雪掛枝頭，黃綠點綴，正是一派清麗光景。
江南之地本不怎麽種梨樹，何況還是山間，可見快雪山莊內這成片開放的白梨景象實屬難得，縱使贠朝是一介於風花雪月不怎麽在意的武人，依舊被這片“春雪”所吸引。
而就在贠朝正驚嘆於美景之時，花笙已派人來打斷了他少有閑情的欣賞——邀請他前去一會。
“贠兄，昨晚休息得如何？”
梨花紛繁處有人聲傳來，贠朝走入一觀，花笙已換了一身鵝黃色的絲綢衣物。這本是女子喜愛的顏色，穿在他的身上卻更襯得人姿容出眾、眉目如畫。
贠朝眼睛一抽，只能想到一個形容——騷包。
不過他的回答變得文鄒鄒起來：“尚可。”
“那就好，這別院常年沒有什麽貴客光臨，我還怕咱們招待不周，聽贠兄這麽說在下便放心了。”花笙這番話說得太過謙虛。
在山間建一處遍烖梨樹的院落，婢女細心又識得眼色，飯菜亦是精致，卻還這般說著過謙的話。
若花笙只是隨口寒暄，贠朝只道他是客氣，但話說的太過，就顯人得有些虛偽。
“多謝款待，更感謝昨日相助之事，若有什麽需要在下做的，花公子盡管開口。”贠朝一向不喜歡虛與委蛇，這麽一大早起便約他相見，必定不是事出無由，只叫他前來觀花敘舊的。
誠然他和花笙真正相識不過一日，也沒什麽舊可敘。
“贠兄，‘公子’這個稱呼實在太見外，在下還有一個表字‘檎黎’，不若贠兄直接以字稱呼就好。”花笙避而不談贠朝提及的話，手中竹扇亦是搖個不停。
贠朝不由得細想，面前人一副風流偏偏佳公子的模樣，再文鄒鄒地取個表字，很是相配，但江湖中人一般沒有那麽好的學問，也不常給自己取字。
之前曾聞快雪山莊是江湖一大風雅處，但到底也沒有接觸過，或許花笙這般做派就是快雪山莊的習慣？
“師兄，早。”說話間秦無衣也自小徑而來，一身黑白相間的新衣在新雪中穿行，站定後率先與贠朝打了招呼。
“秦兄也到了。”花笙聽到秦無衣打招呼的聲音瞬間回過頭去，笑著說道：“秦兄昨晚洗塵，今日著這身新衣，倒顯得很精神。”
這番誇讚一字不漏地跑進秦無衣的耳朵，卻沒換來秦無衣一個謙虛的“不敢當”，反而見他點了點頭。
花笙沒想到秦無衣竟直接認下，沒與他客氣一番，後面本欲出口的“當得起”三字沒了對戲的人自然是噎在口中，吐不出來卻又一時咽不下。
秦無衣這一個屁都不放的樣子倒是讓贠朝暗自笑起，他這師弟沒什麽癖好，卻有一個毛病——起床氣重了些。
晨起時誰與他說話都愛搭不理，若是晚上沒睡好就會更嚴重，此刻一看，花笙便是正好撞在了秦無衣這“氣”頭正盛時。
“兩位來得早，還沒用飯吧，此時應是已準備好了，不若咱們共同進餐可好。”花笙說著，手中竹扇已擺出一個“請”的姿勢來。
“人既然都到了，花公子還是有話直說。”贠朝聽花笙說要一同吃飯，想是此回只邀了他們二人，便開門見山了。
他們一行昨日已承了快雪山莊的情，現在花笙還有招待之意，定然不只是結交這麽簡單，可若只是這麽簡單，更令贠朝過意不去，他只希望對方有話直說，才能好受一些。
“贠兄真是直爽，那我就直說了。”
花笙將目光從二人臉上一一掃過，才又繼續道：“我和秦兄回來後又研究了一陣昨日山間的那人，卻並未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，想著死者為大，我已著下人將其好好安葬。他在江湖中並不怎麽有名，卻在我這院落門口被殺，這帳雖算不到我們快雪山莊的頭上，我卻也想管上一管。”
“花公子真是好心。”贠朝雖然嘴上這麽說著，心中卻問：竟真有這麽好心？
“家父曾說‘出外靠朋友’，我想贠兄與秦兄都是講義氣的人，我好心一些更能結交兩位，何樂而不為呢？”花笙笑了笑，繼續說道：“所以眼下咱們唯一的線索，還是贠兄之前提到的那枚楓葉標記，據我所知，江湖上並沒有什麽組織以楓為訊號，以‘楓’為名的有是有，卻不像會是與贠兄口中說的那兩人相勾結的。”
“那峨眉刺呢？”秦無衣突然開口問道，贠朝見他開口，想著他這師弟起床氣終於消了。
“峨眉刺雖用得人少，卻也不是能直接認出兇手的武器。不過，我倒還真有一個關於峨眉刺的線索。”
花笙聽秦無衣問道峨眉刺，許是早就盤算好如何回答，他未經回憶便道：“那是四五年前，我與父親游歷蜀中，恰好路過昔年‘金鞭’仇酬金盆洗手後攜家眷歸隱之處，蜀地本就景色極佳，父親便想著要去看看那處是何等風景，能讓一屆北方大漢放下一切，安然歸隱，卻不想到了地方，什麽風景都沒見到，卻見到了一場大火。”
“火？”贠朝敏感的聽到這一字眼，便立即問道，而他身旁的秦無衣卻不知師兄為何對火這麽感興趣，火又怎麽和峨眉刺聯系在一起。
“對，一場大火，將仇酬一家燒光，不過好在那處離水源極近，天公又作美下了一場小雨，最終將火滅了，但……”
“但那家人卻還是全死了。”贠朝接著說道，隨後他便看到花笙重重點頭。
“贠兄說得不錯，仇酬一家二十五口無一幸免，全部遇難，那群人連他剛滿三歲的小娃兒也沒有放過。”
似乎是花笙說的話中淒涼之意太濃，忽地有風吹過，梨花竟也紛紛作響，白色花瓣更是提前從枝頭飛落。
“仇酬前輩雖金盆洗手，卻也不是好惹的，他當年是四海鏢局的一等鏢師，想來武功定是不差，誰有這本事將他殺了？又有這般能力……”秦無衣邊思索邊低聲說道。
“我們闖過人群進去時，仇酬的家人多多少少都被燒得不成樣子了，只有仇酬恰好半邊身子倒在家中的金魚池，還算留了些痕跡，他身上有許多傷口，其中就有這峨眉刺的孔洞。但仇酬家中除了被火燒灼，還有許多被翻動的跡象，值錢的東西也都不見了。”
花笙頓了一頓，又言：“原本我們想是為財殺人，仇酬金盆洗手後在蜀中憑借人脈做著不錯的金器生意，攢下不少錢財，可昨日我聽贠兄說到峨眉刺後，心中便一直有一個念頭：自蜀中到江南千裏不止，若真是一群人所為，只是求財，會不會有些不值？”
“若不是求財……”贠朝心中也疑惑著，蜀中此案聽起來與楊大善人、穆如清家的案子十分相像，又都是富商之家，不是為財的話——
“當然，這只是在下的一個猜想，或許他們本就是因為歸墟會才來的江南，而且用峨眉刺的也並不一定便是同一人。不過，我輩江湖人，見到路有不平，不本就該拔刀相助嗎？”花笙平日裏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悠然姿態，可他說最後這句話時卻正色了許多。
“你們可知薊水楊大善人一案？”等花笙停下，贠朝卻出聲問道，引得身旁二人側目於他，於是乎贠朝將他們進入薊水城遇大火一事細細道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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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真是……這麽想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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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表達地已很是明白，更矯情的話他才更是說不出口，有道是好話不說第二遍，贠朝打定主意不再糾纏，轉身向桌子走去，口中順便撂下一句“吃飯”。
“你等等！傷口還沒有包上！”穆如清見贠朝已自顧自坐在桌畔，連忙踉蹌著下床。
少時精神不是說說而已，經過一番修整，穆如清竟覺著自己已好了許多，雖然腳下還是無力，腦子卻越發清醒。
他拿著已經裁好的白布走到桌旁坐下，不顧贠朝已提箸準備吃飯，捉住對方的右臂便費心費力包紮起來，但他於此道沒什麽經驗，又怕纏得太緊讓贠朝受疼，結果就是包得松松垮垮，看起來像是掛在手臂上一般。
“你這是在做什麽？”贠朝皺了皺眉，盯著被穆如清包紮得不倫不類的傷口，“現在教你怎麽包，好好學著。”
想到二人不過是來歸墟會走了一遭，就受了這麽多傷，贠朝深覺以前還是教給穆如清的太少，他們兩總有分開的時刻，到底還是需要將許多行走江湖必備的技巧教給對方。
只見贠朝的手執白布巾左纏右繞，前後穿行，不過幾下，已將傷口裹了個嚴實，不松不緊，虛實有度，期間穆如清眼也不眨地仔細盯著，燈下二人相對而坐，屋外斜雨微風，倒是令人心中寧靜。
“快吃飯，飯後我再替你上藥。”贠朝催促著，金瘡藥藥效發散很快，從穆如清替他上藥至剛才，這麽些許時刻他已覺著有疲憊之意湧上，只得叫穆如清快些吃飯，一會好上完藥早些歇下。
贠朝的胃方才疼過一陣，而飯菜又有些涼了，他吃了沒有多少又放下筷子，只看著穆如清繼續。
不知是藥效太盛還是雨聲嘀嗒太過催眠，他就這麽端坐看少年吃飯，已快要抵擋不住陣陣困意，連打了好幾個哈欠，每打一個都會眼前迷蒙，模糊了少年人的一舉一動。
及至飯後，無論如何穆如清也不再讓贠朝幫他上藥，說自己已經學會如何包紮，只一味催促著贠朝趕快去休息。
一番爭執之下，贠朝只得囑咐穆如清上完藥後記得運氣行上幾個周天再躺下，隨後提著飯盒而出，放在西邊廊前，又踱步回了屋去。
此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，晚上寒意陣陣，短短幾步路，將贠朝從穆如清房內帶出的暖意悉數趕走，困意也沒有那麽強烈了，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，許久也不曾睡下。
贠朝回想今日之事，沒想到只是短短一日竟能經歷如此之多。
他原以為就算到了歸墟會，只要不顯山不露水就能置身事外，就算可能會遇到以前相識之人，頂多是風萍之緣，聚散一時，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，遇到的人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。
秦無衣看起來比以前穩重了許多，或許門派中許多事務已由他逐漸接手了，這樣很好，但固執還是一如既往，甚至遠超從前，不好。
當年不再，人亦不覆如初，有些記憶更是如僅用一根絲線牽扯的高飛風箏，一旦剪斷，便再也尋不到了。
屋外雨聲在黑暗中越發清晰，贠朝想起他和秦無衣也曾在一次雨夜中錯過回山的時間，夜黑路滑，兩個不大的少年只得躲在一處山洞內，那雨夜有沒有今夜這般涼，他無論如何再也記不得了。
只是記憶跳躍，他卻能想起郁寧城外的山神廟中，即使是春末時節，或許較此地要偏北許多，那時他穿得又少，破廟的大門也是破得無法合上，夜雨絲絲飄在身上，要比今夜涼上許多，唯有緊貼著他的穆如清像個小火爐，靠在一起才多了些暖意。
思及此處，贠朝將被子扯上些許，鼻息盤旋在被褥間，才積攢出一些熱氣，就著這積聚起的暖意，贠朝很快睡了過去。
翌日天光大放，將別院內的景色照出不同於昨日煙雨迷蒙的另一種明朗，贠朝推窗去看，之前未曾留意的院內梨樹於一夜春雨後悄然開放，雪掛枝頭，黃綠點綴，正是一派清麗光景。
江南之地本不怎麽種梨樹，何況還是山間，可見快雪山莊內這成片開放的白梨景象實屬難得，縱使贠朝是一介於風花雪月不怎麽在意的武人，依舊被這片“春雪”所吸引。
而就在贠朝正驚嘆於美景之時，花笙已派人來打斷了他少有閑情的欣賞——邀請他前去一會。
“贠兄，昨晚休息得如何？”
梨花紛繁處有人聲傳來，贠朝走入一觀，花笙已換了一身鵝黃色的絲綢衣物。這本是女子喜愛的顏色，穿在他的身上卻更襯得人姿容出眾、眉目如畫。
贠朝眼睛一抽，只能想到一個形容——騷包。
不過他的回答變得文鄒鄒起來：“尚可。”
“那就好，這別院常年沒有什麽貴客光臨，我還怕咱們招待不周，聽贠兄這麽說在下便放心了。”花笙這番話說得太過謙虛。
在山間建一處遍烖梨樹的院落，婢女細心又識得眼色，飯菜亦是精致，卻還這般說著過謙的話。
若花笙只是隨口寒暄，贠朝只道他是客氣，但話說的太過，就顯人得有些虛偽。
“多謝款待，更感謝昨日相助之事，若有什麽需要在下做的，花公子盡管開口。”贠朝一向不喜歡虛與委蛇，這麽一大早起便約他相見，必定不是事出無由，只叫他前來觀花敘舊的。
誠然他和花笙真正相識不過一日，也沒什麽舊可敘。
“贠兄，‘公子’這個稱呼實在太見外，在下還有一個表字‘檎黎’，不若贠兄直接以字稱呼就好。”花笙避而不談贠朝提及的話，手中竹扇亦是搖個不停。
贠朝不由得細想，面前人一副風流偏偏佳公子的模樣，再文鄒鄒地取個表字，很是相配，但江湖中人一般沒有那麽好的學問，也不常給自己取字。
之前曾聞快雪山莊是江湖一大風雅處，但到底也沒有接觸過，或許花笙這般做派就是快雪山莊的習慣？
“師兄，早。”說話間秦無衣也自小徑而來，一身黑白相間的新衣在新雪中穿行，站定後率先與贠朝打了招呼。
“秦兄也到了。”花笙聽到秦無衣打招呼的聲音瞬間回過頭去，笑著說道：“秦兄昨晚洗塵，今日著這身新衣，倒顯得很精神。”
這番誇讚一字不漏地跑進秦無衣的耳朵，卻沒換來秦無衣一個謙虛的“不敢當”，反而見他點了點頭。
花笙沒想到秦無衣竟直接認下，沒與他客氣一番，後面本欲出口的“當得起”三字沒了對戲的人自然是噎在口中，吐不出來卻又一時咽不下。
秦無衣這一個屁都不放的樣子倒是讓贠朝暗自笑起，他這師弟沒什麽癖好，卻有一個毛病——起床氣重了些。
晨起時誰與他說話都愛搭不理，若是晚上沒睡好就會更嚴重，此刻一看，花笙便是正好撞在了秦無衣這“氣”頭正盛時。
“兩位來得早，還沒用飯吧，此時應是已準備好了，不若咱們共同進餐可好。”花笙說著，手中竹扇已擺出一個“請”的姿勢來。
“人既然都到了，花公子還是有話直說。”贠朝聽花笙說要一同吃飯，想是此回只邀了他們二人，便開門見山了。
他們一行昨日已承了快雪山莊的情，現在花笙還有招待之意，定然不只是結交這麽簡單，可若只是這麽簡單，更令贠朝過意不去，他只希望對方有話直說，才能好受一些。
“贠兄真是直爽，那我就直說了。”
花笙將目光從二人臉上一一掃過，才又繼續道：“我和秦兄回來後又研究了一陣昨日山間的那人，卻並未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，想著死者為大，我已著下人將其好好安葬。他在江湖中並不怎麽有名，卻在我這院落門口被殺，這帳雖算不到我們快雪山莊的頭上，我卻也想管上一管。”
“花公子真是好心。”贠朝雖然嘴上這麽說著，心中卻問：竟真有這麽好心？
“家父曾說‘出外靠朋友’，我想贠兄與秦兄都是講義氣的人，我好心一些更能結交兩位，何樂而不為呢？”花笙笑了笑，繼續說道：“所以眼下咱們唯一的線索，還是贠兄之前提到的那枚楓葉標記，據我所知，江湖上並沒有什麽組織以楓為訊號，以‘楓’為名的有是有，卻不像會是與贠兄口中說的那兩人相勾結的。”
“那峨眉刺呢？”秦無衣突然開口問道，贠朝見他開口，想著他這師弟起床氣終於消了。
“峨眉刺雖用得人少，卻也不是能直接認出兇手的武器。不過，我倒還真有一個關於峨眉刺的線索。”
花笙聽秦無衣問道峨眉刺，許是早就盤算好如何回答，他未經回憶便道：“那是四五年前，我與父親游歷蜀中，恰好路過昔年‘金鞭’仇酬金盆洗手後攜家眷歸隱之處，蜀地本就景色極佳，父親便想著要去看看那處是何等風景，能讓一屆北方大漢放下一切，安然歸隱，卻不想到了地方，什麽風景都沒見到，卻見到了一場大火。”
“火？”贠朝敏感的聽到這一字眼，便立即問道，而他身旁的秦無衣卻不知師兄為何對火這麽感興趣，火又怎麽和峨眉刺聯系在一起。
“對，一場大火，將仇酬一家燒光，不過好在那處離水源極近，天公又作美下了一場小雨，最終將火滅了，但……”
“但那家人卻還是全死了。”贠朝接著說道，隨後他便看到花笙重重點頭。
“贠兄說得不錯，仇酬一家二十五口無一幸免，全部遇難，那群人連他剛滿三歲的小娃兒也沒有放過。”
似乎是花笙說的話中淒涼之意太濃，忽地有風吹過，梨花竟也紛紛作響，白色花瓣更是提前從枝頭飛落。
“仇酬前輩雖金盆洗手，卻也不是好惹的，他當年是四海鏢局的一等鏢師，想來武功定是不差，誰有這本事將他殺了？又有這般能力……”秦無衣邊思索邊低聲說道。
“我們闖過人群進去時，仇酬的家人多多少少都被燒得不成樣子了，只有仇酬恰好半邊身子倒在家中的金魚池，還算留了些痕跡，他身上有許多傷口，其中就有這峨眉刺的孔洞。但仇酬家中除了被火燒灼，還有許多被翻動的跡象，值錢的東西也都不見了。”
花笙頓了一頓，又言：“原本我們想是為財殺人，仇酬金盆洗手後在蜀中憑借人脈做著不錯的金器生意，攢下不少錢財，可昨日我聽贠兄說到峨眉刺後，心中便一直有一個念頭：自蜀中到江南千裏不止，若真是一群人所為，只是求財，會不會有些不值？”
“若不是求財……”贠朝心中也疑惑著，蜀中此案聽起來與楊大善人、穆如清家的案子十分相像，又都是富商之家，不是為財的話——
“當然，這只是在下的一個猜想，或許他們本就是因為歸墟會才來的江南，而且用峨眉刺的也並不一定便是同一人。不過，我輩江湖人，見到路有不平，不本就該拔刀相助嗎？”花笙平日裏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悠然姿態，可他說最後這句話時卻正色了許多。
“你們可知薊水楊大善人一案？”等花笙停下，贠朝卻出聲問道，引得身旁二人側目於他，於是乎贠朝將他們進入薊水城遇大火一事細細道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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